儿歌是孩子的玩具

　　■ 讲述：张春明（儿歌词作家）

　　感受讲述者

　　纯净是一种气质

　　人可以单纯到什么程度？如果这一辈子只想干一件事算不算单纯呢？如果只想干一件跟孩子有关的事算不算单纯呢？我想应该算。

　　儿歌在我们的成长轨迹中或许只占很小很小的一点，或许在很多人的成长中没有儿歌的陪伴。然而有这样一个人痴爱儿歌，把一辈子的时光都花在写儿歌 这件事上。这就是张春明。1950年出生的张春明，现在已年过花甲，人生的细琐和社会的变迁在他的人生轨迹中清晰而淡然。他说：“我父亲在市邮局上班，我 从小就接触到很多书报，经常到我父亲单位的图书馆看书，我喜欢看文学类的书。我在小学时较喜欢看的是前苏联的《森林报》，那时候特别想当个地质学家。我 1966年上初三，是老三届。1968年学校分配时有两个选择，一是上山下乡，二是进工厂。我被分到了工厂。”进了工厂，张春明就一直干到退休。在工厂上 班时他就写儿歌，写少年歌曲。我问他：“文学中有那么多种形式，为啥偏偏选择儿童文学？”他说，我的性情更适合写儿童的东西，我好静，喜欢大自然，爱看有 关儿童的文学作品，我更希望每一个孩子都像蒲公英的种子那样，即使随风而飘，也要把生命的活力带给大地。

　　儿歌是孩子接触世界的媒介，这份介质责任重大，准确、韵律、美感，甚至幽默的较初感知都来自儿歌。看似简单的几十个字，对于孩子来讲，是承载着 他们认知的基石。儿歌必须是深入浅出，深入浅出谈何容易，这也是大家追求的境界。张春明的儿歌量大面广，至今已发表近3000首，内容涉及天地人和。读了 他的“两只小花狗，一对好朋友。昨天吵了架，今天一起走。都说‘忘忘忘’，又笑又点头。”你会不会感觉心里很敞亮呢？

　　然而目前出版市场和儿歌创作的混乱状态让人忧心，错误百出的东西可以出版，胡乱编造出来的儿歌可以发行。孩子的头脑中该植入正确的知识，而不是 为了利益胡编乱造出的文字垃圾。什么机构都可以出书，不会写儿歌的人可以发表一大堆“顺口溜”似的儿歌，这怎么可以呢？浪费纸张不说，也浪费人的时间和糟 蹋人对阅读的热情。张春明说，写儿歌不能有功利之心，那样出不来好作品。儿歌的现状很单薄，一是创作的人不多，二是发表儿歌的园地萎缩。

　　儿歌是幼儿接触周围事物的文学，孩子通过声音、色彩等慢慢地从周围的小世界到大自然的一切，甚至宇宙。很多人认为儿歌好写，其实写好不容易。写 儿歌是乐趣，是爱好，更是心性使然。张春明说：“我不是八面玲珑的人，也不钻营，也不世故，不管外面如何变迁，我就坚守我的内心。不能说不爱钱，我追求精 神层面的东西更多一些。我对日常生活上的一些事也不熟悉，菜价涨多少了，我也不知道，因为买菜做饭这些事都是我爱人干，我在家就管刷碗，刷着碗我也能写东 西。别看年龄不小，可我依然天真无邪。”

　　人能心地纯净地活一辈子不易，能心地纯净地活一辈子的人多有气质！

　　撰文 孙晓菊 摄影 杨茂林

　　口述实录

　　历史既是由风口浪尖的人写就的，也是由无数小人物的奋斗史构成的。他们的悲欢离合，他们的酸甜苦辣，他们的人生命运，都应该是媒体关注的——这里讲述的是亲历者自己的故事。

　　写儿歌是一辈子的事

　　我这个人特别规矩特别老实，分配到工厂我就踏踏实实地干了几十年。跟我一起分配的同学后来有好几个都考上了大学。他们考大学时，我是车间调度， 整天加班加点，想着在工厂工作不也挺好吗？我从小就喜欢文学，上小学时已经看了不少书，上初中就喜欢写诗了。1968年我们刚上班那阵还没有什么刊物呢， “文革”结束后，一些刊物复刊。

　　创作早就有，有个朋友的哥哥是作曲的，1980年开始，朋友就让我写歌词，从1980年到1990年一直写歌词，主要是少儿歌词，还有农村题材 的歌词。那时候我小有名气，也获了不少奖，张也、关牧村等好几位歌唱家唱过我写的歌。到了1990年，开始转向儿歌了，因为当时天津有几位写儿歌写得特别 好的，我说跟你们凑合凑合吧，从那开始，我就潜心儿歌创作。我的性情更适合写儿歌，虽然我好静不好动，但是我喜欢大自然，喜欢旅游到处走。到2010年， 写儿歌20年了，这20年里，发表了近3000首儿歌，后来也写童诗、童话、散文。

　　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写的东西都得让它特别好玩，诙谐幽默。有人说儿歌就是小孩的玩具，你得让它好玩，孩子才喜欢。很多人问我如何保持一颗童心，说 实话，写儿歌确实得有童心，很难想象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会写出好儿歌来。童心哪里来？童心是真诚，是博爱，是责任。这是首要的。写作的指导意义明确了，接下 来就是技巧的事了。技巧就是儿歌的韵律、节奏如何掌握。我从小看的较多是文学书，这给了我很好的积淀。另外要多训练，多写多改。从技巧上写儿歌写熟了，观 察能力很重要，只要留意，任何地方都能出作品。有一次，我跟我爱人去市场买菜，看见螃蟹在吐泡泡，当时我就随口而出：“小螃蟹，吹口哨，没有声音光有 泡。”这首儿歌发表后，被一个小孩“改写”，在上海还拿了奖，呵呵。生活有直接生活和间接生活，只要心里想着儿歌，随时随地都能出作品。我看《动物世 界》，看蛇在沙地里爬行，这情节调动了以往蛇在我头脑中存储的印记，我当时就写：“蛇蛇蛇，多快活，走路也爱扭秧歌。”我感觉越费劲写的东西，几个字来回 折腾也写不好，越是脑子里突然有个触动，不用费劲，几分钟一首儿歌就出来了。我平时也爱看有关儿童内容的报刊，好像整天都生活在儿童的世界里。我不喜欢一 群人打扑克啊，下棋啊，闲聊啊，我就喜欢看书。我看电视也很少看电视剧，就看《动物世界》、纪录片。因为从小就喜欢大自然的山水，有机会我就到特别偏远的 地方去，去小县城、小镇，看各地的风土人情，甚至农民在地里种什么东西，我也得看看问问，看豆荚是怎么长的，看竹笋是什么样的。我就喜欢这些东西，平时看 到的一幅画也好，一个插图也好，猛然间就能触动我，给我灵感。

　　儿歌是给孩子感知这个世界的较初知识来源，所以儿歌的表述必须准确，因为它传递的是知识，还需要用文学的方式表达出来，不能死板，还要好玩，其 实挺难的。人的知识也不可能全面，我年轻时写过一首歌词，叫《谁说棉花不是花》，那时我以为棉花就是花，其实不是，没在农村生活过，秋天到棉田看的也都是 白色的棉桃。后来在农村看到棉田里开满红色的花朵，我的脸也红了，想起了自己写的那首词，这是常识性的错误。后来我就极其注意，特别慎重，查资料，实地观 察，儿歌不能是念着顺口就行，尤其是写知识类的儿歌，本身还没弄明白呢，更不能瞎写。我写得较多的时期还是在我退休之后，时间充足了，也有电脑了，很方 便。我很自得其乐，很多小学入学的教材都选用我的儿歌，有的小学课本里也有我的作品。人的外貌和身体状况不断衰老，心态可以保持年轻。写儿歌是个很快乐的过 程，写完了不管发表不发表，自己挺满意的，心情就愉悦，对身体也好。我总是用小孩的眼光来观察周围的事物，我的创作也好，激情也好，始终没有老化，呵呵。

　　在我们国家，专门搞儿童文学的作家不是很多，执著于儿歌创作的作者有好多都70多岁了，还有90多岁的，我都62岁了，再往下的作者就不多了。 除了写儿歌，我还想写20年的童话，写到80岁。对于写东西的人来说，想写能写是一种快乐，我跟我爱人说，以后就是我得病瘫在床上了，只要脑子还能用，我 也写。人的一生当中，各个过程不一样，我追求的是恬淡的生活，可以平淡无奇，但不能无所事事。

　　选好儿歌这个“玩具”

　　儿歌是家长给孩子的玩具，这个玩具怎么选是个大学问。

　　现在的图书市场儿童读物的质量差别很大，原来都是出版社的编辑编书，现在国家鼓励民营企业发展，很多书商，也就是文化公司，甚至两三个人的工作 室都在做书。我接触过外地美术专业刚毕业的孩子，几个人成立工作室，从网上找些儿歌就配画，很快就出一本书，儿歌书的质量不能说很差吧，但比较一般。让家 长找好儿歌还真不好找，因为家长不知道哪些人写儿歌好。还有的书商用老的儿歌，没有版权的儿歌，为了不用付稿酬。少儿书还是很赚钱的，一换“马甲”就有新 的利润。在利益和责任面前，出版界还是要认真对待一下。儿歌要符合时代气息，有的书里缺少新儿歌，传递的知识有限，有些甚至不合时宜，比如小老鼠上灯台， 现在的孩子看见过油灯的极少。我们现在写儿歌，一要关注孩子的身体，二要关注孩子的心灵，要有现实指导意义。现在孩子的安全教育有很多问题，比如城市里到 处搞建设，工地多，我就写了《宝宝没有安全帽》，还有防火、防触电等主题的。我们写儿歌是真的爱好，自己琢磨，自己观察，认为写的比较好了才发表。你说市 场上那么多平庸无奇的东西对孩子有什么好处呢？书商靠量取胜，书的包装很好，介绍也比较夸张，等买回去仔细一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。孩子该看什么样的儿歌书 呢？有很美的图画，又有很好的儿歌，文学性，音乐性，儿歌味就是韵律，大白话出不来儿歌的味。

　　给孩子选儿歌不妨考虑以下几个方面：一是选名家的。二是选择知识性的儿歌，知识儿歌可以帮助幼儿熟悉各种声音、各种色彩、各种形状，帮助幼儿更 快地认识周围的事物。三是好习惯儿歌、好品德儿歌、自然儿歌、动物儿歌等。儿歌得深入浅出，不能绕。父母给孩子选儿歌时别光看包装，仔细翻翻看看有无常识 性错误或错别字等，是不是符合孩子的接受能力，也不要一次买很多本。

　　当然很多出版社也很负责任，对儿歌精挑细选，配画精美考究，有的还配3D图画。另外，有的出版社为了利润，也有仓促出书的。我有时候接到约稿， 告诉我几天之内交稿，我就说你编书不得策划吗？不得准备吗？怎么也得几个月的时间啊。他们就跟流水线似的，校对也不严谨，现在都是电子稿，编辑折腾几次， 有时候就把作者名字给印错了，呵呵。现在的出版物也成了一种快餐文化了，人家不是奔着精品图书去的，也不是奔着获奖书去的。

　　要知道孩子在幼小的时候印在脑子里的东西会扎根，是轻易抹不去的。孩子是一张白纸，你给他描个蓝的，他总是蓝的，稍微大点的孩子会过滤过滤，会 思考和分辨。在小孩子“定型”之前，要把准确的真实的信息传递给孩子。家长除了要有一定的知识外，更要细致，分辨出好的儿歌，还要讲究方法，如何读给孩 子，让孩子接受并记住。幼儿阶段是培养孩子阅读兴趣和阅读能力的较好时期，这种阅读兴趣的培养对孩子终身有益。孩子从小积累的知识越准确越丰富，孩子的学 习能力和接受能力也就越强。等他长大成人，他处理问题的能力也越强。

　　终身阅读从儿歌开始

　　信息时代改变了我们的生活，也改变了我们的阅读。网络游戏和动画片是孩子喜闻乐见的。相对于儿歌来讲，幼儿更愿意触摸ipad，更喜欢鼠标，动 画里的颜色、跳跃、夸张的动作远不是一本儿歌书能匹敌的。可是，对于幼小的孩子来说，电子产品带给他们的好处似乎不那么多，且不说对眼睛的伤害，对身体的 辐射，在性情上对孩子的影响也是深远的。我们都知道纸质书肯定比电子产品对孩子更有益处，首先得有好的儿歌作品吸引家长。

　　现实中，很多文学作品受到网络冲击。稍微大点的孩子不喜欢文字，喜欢看画，喜欢搞笑搞怪的东西。网络游戏对能上网的孩子来说确实是个诱惑，他打 游戏也是追求一种愉悦，一种快乐，他看搞笑搞怪的那些动画、漫画也是为了心理上的愉悦，儿歌其实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，可现在这样的儿歌毕竟少。家长得起引 导作用，长时间看电脑对身体不好，有的年轻人通宵打游戏导致猝死。还有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得胃癌，怎么得的，就是长期通宵上网，不好好吃饭，生活没有规 律，为了上网省事吃一些简单的食品，饼干、泡面，长期这样，身体就不行了。网络对纸质媒体,对儿歌也有一定的冲击,孩子的喜好还是靠家长怎么引导,靠社会 怎么引导,还有就是我们作者要创作出更好的东西来。家长也要自律，不能总在孩子面前玩游戏，看一些不宜孩子接触的网站，不迷恋电视电脑。社会上也要助力读 书的环境和氛围。大孩子有大孩子的需求，作家或者教育者还是要尽心尽力地创作出适合他们的作品，别让“阿衰”作为小孩子的功课必修内容。还有一点值得注 意，小孩子们上学之后，随着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的提高，他们对社会现实也很关注，在他们中间经常传播着灰色儿歌，我认为孩子不宜传播这样的儿歌，尽管其中 对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风气有所反映，但毕竟传递的是负面的情绪，家长不应一笑了之，老师也别光盯着成绩，孩子的成长应该充满阳光，引导他们多读书，读好书， 培养正直之气。

　　有些人瞧不起儿歌，说它是小儿科，我觉得，人不管发展到什么程度，有多大学问，他较初读的都是儿歌，儿歌对小孩的影响是很大的，对小孩来说是较 主要的文学养料。我国很多的科学家，他们有那么大的成绩，都跟他们的阅读有关系，而且他们的文学功底相当深厚。人的爱好也好，人的志向也好，跟他较初 阅读的东西有很大关系。

　　阅读能使人心地善良，能振奋人的精神，一个人俗不俗，跟他读书很有关系，有的人可能阅历不丰富，但书读得多，他在为人处世上也很好，让周围的人 很喜欢他，工作上也很有成就，生活上也很幸福。我认为阅读能培养人正直的向上的品德，能滋养人。一个社会没有阅读不行，整个一代人没有阅读不行。

　　儿歌是小孩接触世界的较早的文学，更应该写得特别美，让孩子记住,让孩子接受。小孩长大一点，上小学之前就该阅读儿童诗，儿童散文。现在不是这 样，电视上，网络上不适合孩子看的东西特别多。宣扬暴力，甚至孩子不该接触的色情的东西，这些都不是美的，小孩子应该接受美的教育。我知道有的小孩放学后 不回家，直奔网吧而去，回家就撒谎，因为怕家长批评打骂。时间长了，有了网瘾，孩子依赖那些不良游戏带给他们的刺激，本来乖巧的孩子变得暴戾，变得孤僻， 甚至堕落。说到父母，责任可是不小，要时时了解孩子的动向，要知道孩子上网都干些什么，查资料学习适当鼓励，家长更应该鼓励孩子去图书馆查资料。很多文化 素质高的家长非常重视孩子的阅读，把给孩子买书，让孩子读书作为对孩子的奖励，当书占据孩子的心灵世界的时候，知识就会充盈他的世界，孩子就会认为读书比 网络游戏重要，慢慢地，孩子就会自然地走上终身阅读的光芒大道。

　　读书多了，人就会睿智，分辨事物的能力也会很强，很多事情一看便明，对不良信息会很快过滤掉，对于胡编乱造的东西不听不看，不让坏东西占据我们的内心。

　　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位已经当了姥姥的儿歌作者，她以前不写东西，通过带外孙女，给孩子念儿歌，她从阅读中得到了乐趣，自己也学着写儿歌，现在也写 得不错了。我说的意思是，原来很多人可能不太喜欢阅读，当了父母之后，当了爷爷奶奶之后，接触了儿歌，喜欢上了阅读，所谓亲子阅读让几代人受益，这种愉悦 感很美。不管多大岁数，不管什么时候开始阅读，都是一件愉悦身心的事，人生在世，求的不就是这个吗？沉迷网络游戏刺激的是感官，损害的是身体，而阅读愉悦 的是身心。这个道理家长们都清楚，所以在孩子写功课的时候，在孩子读书的时候，请安静地陪着他们，手里也捧着一本书，和孩子一起感受获取知识的乐趣。